据USA Today 8月17日报道 Annie Garcia被驱逐出境,孤身一人抵达墨西哥时,口袋里只有40美元,身后是在美国的犯罪记录,眼前是这个她几乎毫无记忆的国家里一片未知的未来。

(图片来源:USA Today)


时间快进到现在,来看她今年8月分享给社交媒体上50多万粉丝的一段视频:她驾船疾驰在翠绿的海面上,发丝在风中飞扬。她给这段视频打上了标签:#驱逐后的生活。

像35岁的Annie这样被美国驱逐出境的墨西哥年轻移民,正在网上记录自己被驱逐后的生活。他们的视频里,既有失去美国生活的深切悲痛,也有对在墨西哥收获的惊喜与感激,这些视频让他们迅速收获了数万名粉丝。

至少有十几位从被驱逐者转型为网红的人(包括Annie在内),已在墨西哥西海岸的海滨明珠——巴亚尔塔港(Puerto Vallarta)重新开始生活。

Annie 6月15日在社交平台Instagram上写道,“如果说我的内容有什么想传递的,那就是边境这边的生活其实同样丰富多彩。我们的国家早已不是二三十年前父母离开时的模样了”。

回到陌生的“故乡”

墨西哥内政部数据显示,2025年前六个月,超过7万名墨西哥公民被从美国驱逐回墨西哥。

这一数字较2024年同期有所下降——当时被驱逐的人数超过10.2万,为刚越境的人。而现在,被驱逐的人更可能已在美国建立了自己的生活和家庭。

随着川普总统推行激进的大规模驱逐行动,Francisco Hernández-Corona因担心被拘留,选择与丈夫一起自行离境前往墨西哥。之后,他开始拍摄视频博客。这位30多岁的哈佛毕业生曾是“Dreamer”,他在TikTok上解释说,这指的是小时候被非法带到美国的人,而他多次尝试在美国合法化身份均以失败告终。

今年6月,他在网上分享了自己的移民经历和自行离境的故事。7月,他发帖分享了金色日落和令人垂涎的墨西哥卷饼,并写道,“自行离境并非总是意味着自由、喜悦和新冒险。有时,它带来的是痛苦、怀念、愤怒与悲伤。有时,你只是想念那个曾经的‘家’”。

“乡村生活不容易”

墨西哥仍是一个极端分化的国家:大城市和海滨度假村有迷人的景色和巨额财富,而小社区却常常被贫困与艰难所笼罩。

Olga Mijangos在2024年圣诞夜从拉斯维加斯被驱逐,在两年前,她曾被控酒驾。她回到了5岁时离开的瓦哈卡州乡村。

33岁的Olga脖子上有纹身,眉形精致,睫毛纤长——这些都是她拉斯维加斯风格的一部分。

回到家乡后,她开始发布视频:街上赶山羊的场景、社区的牛仔竞技、她学着做的传统食物。

她还拍了自己第一份工作的视频:收割并清洗黄瓜,每天能赚300比索(约合15美元)。

她在一段记录黄瓜收获的视频中说:“我很清楚妈妈当年为什么要在我们小时候带我们离开。乡村生活不容易,日子很苦,还贫困。”

为了养家(她在墨西哥有两个孩子,在美国还有一个),她搬到了巴亚尔塔港,在那里遇到了Annie和Francisco。

他们和其他一些离开美国的人一起,形成了一个现实中的社群——一群从被驱逐者转型为网红的人。他们每月至少聚一次餐,一起创作内容。在他们的视频里,有欢乐、有美酒、有欢笑。但他们也在庆祝彼此间的联结,以及他们身上延续的父母辈移民故事中的特质:重塑自我的能力与坚韧不拔的精神。

身为临床心理学家的Francisco在7月的一条TikTok帖子中说:“我为自己是墨西哥人感到自豪,也在学着去爱这个我未曾在此成长的国家,但我本不该为了寻求平静和自由而离开我熟悉的家。这不是什么恩赐,而是能屈能伸。”

西班牙语能力、积蓄和支持都很重要

他们的许多内容都带有经典美国式白手起家成功故事的吸引力,再加上现代社交媒体的独特元素:从困境到获得赞助。

但墨西哥北方边境学院的移民研究教授Israel Ibarra González表示,实际情况是,被驱逐者在墨西哥重建生活的经历可能大相径庭,这取决于他们的赚钱能力、语言与文化技能及其他因素。

他说,那些有美元积蓄、拥有大学学位、会说西班牙语且在墨西哥有亲友支持的被驱逐者,可能比不具备这些条件的人更容易立足。

另一些人回到墨西哥后可能面临生命危险,比如有组织犯罪的暴力威胁、政治迫害或死亡威胁。他提到了墨西哥一些贩毒集团激烈争夺地盘的州称:“无论他们在美国经历过多少暴力,都和回到战区不一样。”

被驱逐的墨西哥人无论落脚何处,都会面临当地的偏见——除了一些国际化城市,他们的被驱逐也可能被当作一种“失败”。

Olga在谈到回去瓦哈卡的感受时说:“我感受到了很多评判吗?当然。尽管这里是我的根,但我基本上来自一个不同的世界。我有纹身,我的生活方式和他们不一样。我能感觉到人们在议论我。”

但拉斯维加斯的朋友和墨西哥的新朋友开始鼓励她分享自己被驱逐的经历。过了几周,她终于鼓起勇气,发布了一段送自己的美国公民儿子去墨西哥学校的视频。

她说,这段视频在TikTok上获得了近1400万次观看和200万个赞。很快,TikTok就联系她讯问是否想加入平台的创作者奖励计划。

“你的犯罪记录不会跟着你”

这些被驱逐的内容创作者表示,通过在网上分享自己的故事,他们正在打破墨西哥国内长期以来对“驱逐”这一话题的禁忌,让人们关注他们这些不在墨西哥长大的墨西哥人的经历,以及他们过去的过错。

Annie在社交媒体上坦然谈及自己20多岁时的金融犯罪——这让她被起诉、定罪,并最终导致被驱逐。

她说自己4岁时“出于生存需要”移民美国,她的母亲在犹他州盐湖城嫁给了一名美国公民,她和母亲因此都获得了合法永久居民身份。

但Annie小时候行为出格,以致州政府介入干预。她说:“我12岁时因为行为问题被从母亲身边带走。我和家人分开后,和其他有行为问题的少年一起长大。”

她说,作为年轻的单身母亲,当付不起账单时,她会从雇主那里偷东西。

而她在墨西哥获得了新生。Annie告诉她的粉丝:“一旦你在美国偿还了对社会的债务,你的犯罪记录就不会跟着你了。你可以接受高等教育,在美国的债务也不会跟着你到这里。”

随着川普收紧移民政策,墨西哥总统劳迪娅·辛鲍姆·帕尔多公开向面临驱逐的墨西哥人提供了道义支持。

与此同时,Annie的社交媒体账号人气飙升,她的部分收入来自内容创作。她正在为美国一所大学研究被驱逐后的重新融入问题,还说自己“一心专注”于在墨西哥攻读法律学位。

被驱逐的痛苦及其带来的损失,大多已成为过去——除非她看到美国移民突袭的新闻。

而Annie被拘留的记忆,以及与五个孩子(包括一个婴儿)分离的场景,仍历历在目。2017年被驱逐后,她花了一年多时间才赢得孩子的抚养权,把他们接到墨西哥。

她说:“(现在)我们在这里,不再受影响。但看到其他家庭正在经历这些,真的很心碎。”

尽管在网上遭遇过仇恨言论和网络暴力,尽管在墨西哥因公开谈论自己被驱逐和犯罪的过去丢了两份工作,她还是坚持了下来。

她说,她一直在发帖,并且心里想着:“总有一天,改变会因我们分享这些故事而发生。”

(编译:Step)